长文：跌落神坛 布拉特倒台后的生活
2017-07-28 17:20:16 来源：CCTV5在线直播
自从1974年巴西人阿维兰热当选为国际足联主席之后，FIFA这个庞然大物和腐败贪污的关系就没断过，在这里面布拉特是一个绝对绕不开的人物。他于79岁的高龄被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禁足”6年，并且终结了他第五任任期的国际足联主席，瑞士人一夜之间从足坛第一人变为了禁止参加任何足球活动的无关人士。布拉特是栽在了一笔200万瑞士法郎（约合135万美元）的汇款上，那笔钱在2011年付给了当时的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据说是法国人支持布拉特连任的“好处费”。
大卫·库恩在写一本书，内容是关于国际足联以及和她相关的一些贿赂丑闻，布拉特在去年夏天答应了和库恩在苏黎世见面，那时距离他被驱逐出苦心经营40余年的国际足联只隔了半年时间。让我们再回顾一下瑞士人执掌FIFA时的表现，除了大众所理解的负面形象，其实布拉特和国际足联都有着另外的一面。英国喜剧演员西蒙·布罗德金冲进会场,向布拉特挥洒了一叠假美元的照片似乎精准的总结了布拉特执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但实际情况是，瑞士人所做的工作要比这复杂得多。
布拉特在1975年进入国际足联，那时候阿维兰热刚刚当选FIFA主席，23年之后布拉特也坐上了这一宝座，而足球和金元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为紧密。一开始，布拉特的工作是负责管理阿维兰热的发展计划，尽管丑闻和批评不断，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足球 在过去这些年内的发展。
迄今为止，国际足联出的所有文件都没提到布拉特收受贿赂的内容，所谈的都是FIFA前主席对足球的帮助。布拉特被指控的是明知道国际足联内部的贪腐行为却听之任之，为了取得执委会的支持让资金大批流向各国足协，目的就是让自己稳坐主席的宝座。了解布拉特的人透露尽管他诡计多端但确实是一个有雄心、够冷酷，魅力十足同时不乏幽默感的人，最重要的是，布拉特对足球是真爱。
布拉特的媒体顾问跟记者约好了在索内伯格饭馆见面，因为主要精力放在了准备问题上，当时并没有注意饭店位置的重要性。
到达餐馆之前里面的员工经知道了记者此行的目的，等着我们的光临。记者提前到场，随后就在阳台上欣赏着城市的风光。在餐馆门前有一跟旗杆，上面挂的就是FIFA会旗，写着：“For the Game, For the World”，看到这个记者才反应过来，这家餐馆肯定是FIFA所有，原来隔壁就是国际足联总部的旧址，布拉特就是在这里走向世界。被禁足后，瑞士人依旧选择在这里见面，一个昔日他为王者的地方，现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
布拉特很快就来了，看上去整个人的状态不是很好，有点佝偻，甚至是虚弱。灰白的胡子也长出来不少，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外面穿着马甲，而西装上还绣了布拉特名字首字母的缩写：JSB，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80岁老人无异。
当布拉特打开话匣子的时候首先就告诉记者，在被拘留的压力和道德指责双重折磨下他快崩溃了。“我是在11月1号病倒的，当时正在墓地，”他说道。“作为天主教徒，我们经常会去父母的墓地祈祷，所有家人一起，当时我也在，整个人突然感觉到不舒服，他们赶紧把我送回了苏黎世的诊所，一检查才知道是免疫系统出了问题。”
当记者询问他，两年前的5月份，国际足联官员在巴尔拉克酒店遭到逮捕，以及对美国联邦总检察长将国际足联描述为敲诈勒索机构是否感到愤愤不平时他回应说：“我没有激动，而是被震惊到了，直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现在他得到了支持并且开始战斗：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申请撤回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对他的禁令（最终布拉特还是上诉失败），还有就是向瑞士调查员捍卫自己的清白。现在，大忙人布拉特在快80岁的时候终于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支配时间，比如说这顿午饭我们可以轻松吃上三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是一个非常风趣的长者，对于惹恼自己的人布拉特从来是不假言辞的批评，并且会斗争到底，他还说自己没做错什么。他会谴责那些控诉者，责怪调查机构说他把2022年世界杯主办权“送”给了卡塔尔，对此他给予否认。关于竞选失败的英格兰和美国，前FIFA主席更是说他们是糟糕的失败者。在听他讲述的过程中你会很容易发现布拉特的观点会习惯性的转移到权利和政治上，以及他自己如何让这二者保持领先地位。
布拉特一开始是支持美国主办2022年世界杯，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美国人会跟他过不去。之后他也证实了一个外界的传言：这个计划是他个人终极愿望的一部分，那个愿望是什么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当时记者问布拉特是不是想拿到诺贝尔和平奖，他说确实如此，但这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了国际足联，为了足球：“我们和诺贝尔奖委员会进行了会谈，当时我也在场，我所诉求的，内心最渴望，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足球，这个荣誉是为了国际足联。”
在讨论布拉特的垮台时，一位FIFA高官告诉记者说：“这是史上最让人扫兴的结果。”他已经79岁，过去每一次针对国际足联主席的挑战布拉特都安然无恙。他认为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诺贝尔奖，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从神坛跌落。
在讨论布拉特的垮台时，一位FIFA高官告诉记者说：“这是史上最让人扫兴的结果（对布拉特而言）。”他已经79岁，过去每一次针对国际足联主席的挑战布拉特都安然无恙。他认为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诺贝尔奖，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突然从神坛跌落，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彻底失去了拿到诺奖的可能性。
在外面聊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雷阵雨，进去之后布拉特和其它桌一些熟人纷纷打招呼问好。雷戈利告诉记者其中有一位是苏黎世杰出的银行家，在他们握手打招呼时记者感到有一丝的不舒服。布拉特看上去很高兴，还和点餐女服务员开起了玩笑，最后点的菜是牛排，当东西端上来记者发现牛排体量“巨大”，盘子里还有一些土豆和蘑菇，以及香味浓厚的牛肝菌。
布拉特还要了一些白葡萄酒，于是我们继续边吃边聊。布拉特的草根出身让他这些年来非常清楚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哪怕到了80岁的年纪，他也必须证明自己。瑞士人来自阿尔卑斯山的山区，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觉得自身有很多麻烦都来自自己的国家：“在瑞士，你不应该变得太过成功，否则人们就会开始不喜欢你，”布拉特如此说到。
“我来自瑞士的瓦莱州，一个国人至今都认为生活在高山之上的群族，叫我们山地人，仿佛就在另一个位面，” 布拉特坐在苏黎世国际足联总部隔壁的一家高级餐厅如此说道。“我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形象都比瑞士国内要好。”
随后布拉特告诉记者他的出人头地之道：“我是一个工作狂，在苏黎世的时候，早上七点钟就会到办公室，尽管没有必要但这就是我的原则，然后还会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我喜欢早起，起床后开始听各种广播里的新闻，如果这个习惯一直坚持下来，不仅在FIFA，我的整个人生，都会多出大把的时间，同时也会多出一截知识储备，这很重要，这就是我的成功之道。”
布拉特一直都怪普拉蒂尼，指责法国人将美国的世界杯主办权弄没了。他说自己亲眼看到前欧足联主席和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还有卡塔尔的酋长一起共进午餐，一起商量将票投给卡塔尔。布拉特是最了解国际足联之人，他说在世界杯投票这件事上不可能存在贿赂，那都是别人的烟幕弹。他还举出例子，在美国的起诉书中指责地区足联领导在出售电视转播权的时候收受回扣，但是他坚信这样的做法决定不了世界杯最终的举办之地。“世界杯举办权是买不来的，能够决定它的是政治压力，”布拉特说道。“萨科齐改变了一切，他让普拉蒂尼基于法国政府的利益来考虑投票事宜，所以结果和预想中的并非相同。”
前国际足联主席激动的表示，那顿政治聚餐之后普拉蒂尼和他都投出了重要的选票，事后法国人坚称这个是他自己的选择，和旁人无关。
“在投票前几周，普拉蒂尼还跟我说我们没法把主办权给卡塔尔，因为所有人肯定会说国际足联高层是出于收受贿赂的压力才如此选择，但是最终结果却……”
布拉特问过普拉蒂尼当他把带有卡塔尔字样的结果抽出信封时感觉如何。
“看看当时的照片，”布拉特笑着说。“当时我脸上一丝笑容都看不到。”
布拉特认为，从那一刻开始美国方面开始了调查。他痛骂瑞士当局充当美国的“走狗”百分百的配合他们调查，这对布拉特来说极不公平。他也承认美国人似乎发现了重大的贪污腐败，包括美洲杯电视转播合同的回扣，但是布拉特争论说这和FIFA没半毛钱关系，对于各大洲足协，他是没有控制权的。
“所以为什么当时作为国际足联主席的他承担了所有的质控和责任呢？”记者问到。
布拉特说前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足协主席杰夫·韦伯才是最卑鄙的坏蛋。他说即将出版的中北美及加勒比足协报告里面指出前秘书长查克·布拉泽尔和前主席杰克·华纳都涉嫌欺诈，而韦伯则站出来说自己是新时代的正派领导。
“杰夫·韦伯可以含着眼泪说：‘这份责任我受之有愧，但我保证会竭尽所能的做好它。’”布拉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酝酿了一下，特地模仿了韦伯哭泣的语气和表情。
随后在巴尔拉克酒店第一个被逮捕的就是杰夫·韦伯，“你是如何被一个人的表象迷惑住然后认为他是一个正直之人呢？当时我还认为此人可以当做未来国际足联主席的人选来培养，他是个好人，一个坚强的人。”
去年韦伯承认了美方对他贪污的指控，在当上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足协主席后迅速从电视转播中收受回扣。
聊到这里布拉特坚称自己并不知道中北美及加勒比足协执委会那些支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委们当中会出现腐败行为，布拉特说被捕之后他反思自己过去太过相信朋友的做法是错误的，尽管对于其中一些人犯事儿他并不意外。
至于华纳，前国际足联主席坚称他并不知道或者怀疑过他有什么错误行为。布拉特又说在2011年事关国际足联主席大选的时候他就不相信华纳了，因为那关乎自己的最大利益，华纳是否贪污受贿的重要性远不如他对布拉特的“忠诚”或者说支持。
记者又问了他关于在特立尼达分发现金的事情，当时加勒比足协和布拉特竞选主席的主要对手卡塔尔的穆罕默德·本·哈曼在一起开会，开完会接着就发钱。这件事情引起了美国方面的高度重视，布拉特的回答依旧圆滑。“在特定的时间内我完全不相信华纳，当时他说这只是和哈曼的一次正常会晤，没什么特别的，加勒比的票都会投给我。”
还有一个问题，有传言说在2010年世界杯举办地投票时华纳收受了南非足协1000万美元的贿赂，对此布拉特表示时任南非总统姆贝基决定为非洲移民群体设立一个遗产基金，而加勒比地区则是理所应当的地方。国际足联并没有拿这笔钱，只是从南非世界杯组委会的预算中扣除了1000万美元。这个传言让布拉特很吃惊，他说这笔钱是在世界杯举办地确认之后很长时间才支付到位，当然属于谣言。当记者告诉布拉特，华纳的秘书长已经向美国司法机关坦白说这笔钱就是贿赂时后者很快就说：“这件事跟我没任何关系，那笔资金国际足联连一分钱都没见着”。
布拉特对告密者都没什么好印象，他甚至批评了透露俄罗斯运动员兴奋剂丑闻的尤利娅·史蒂潘诺娃，这个料爆出来可是运动届的一大丑闻。“她想参加奥运会，但是现在每个人都说史蒂潘诺娃是运动员之耻，她去不了奥运会就是因为告密。不久以后告密者就会被允许参加任何活动，”布拉特冷笑着说。“如果你就是告密者，那么你就是不对的。”
记者被这句话惊到了，要求他进一步讲清楚，布拉特是不是明确表示告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错的。
“不不不，”他承认说。“在学校，如果你知道哪个人向老师告密，然后……”说到最后一个单词的时候他的声音从高拉到低，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你还是明确的认为告密是错的吗？”记者问道。
“是的”
“他们就像在学校的告密者一样？”
“是的，是的，”他回答说。
布拉特严厉批评了布拉泽尔：“布拉泽尔作为FIFA在国际奥委会的代表却被FBI控制了。所以这样的一个国家来教我们如何诚实的工作？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你认为这是欺骗吗？”
“你怎么能这样认为呢？布拉泽尔接受FBI的指挥是因为他在为自己留后路，但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至于布拉特，他相信任何当局都抓不到自己的把柄。但是仅仅因为付给普拉蒂尼的200万瑞士法郎自己辛苦多年才得到的东西全部付诸东流，对此布拉特愤愤不平。
他依旧坚称自己是对的，除了没有将口头给普拉蒂尼许诺的法郎落实到纸面上来。这件事和2011年他在参加国际足联主席竞选时寻求法国人的支持无关。普拉蒂尼早就声明自己会继续留任欧足联，而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也认为这不是腐败或贿赂。
布拉特甚至不同意这是当时的利益冲突导致的结果。“当我知道自己被禁足后真的是惊呆了，”布拉特说道。
记者告诉布拉特在采访的时候他看上去很放松。“我确实很放松，”他说道，“因为如果真的感到内疚的话我会终止所有相关事宜，或许还会被抓进监狱。我会停止一切，拿起背包抽着雪茄或烟斗回到老家，回到山上，在那里看看电视听听广播。如果有人来找我我就会就像古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遇到亚历山大大帝时一样，‘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当然，请让一让，别挡着我晒太阳。’”
言语之间布拉特给人一种感觉，如果他真的被当局抓住把柄也不会锒铛入狱，而是回到他的老家，回到瑞士的瓦莱州，过上默默无闻但无忧无虑的日子。记者也觉得布拉特应该做出这个选择，早几年退休然后回家安享晚年。一个烟斗，一台收音机，躺在花园的摇椅上双脚悬空，阿尔卑斯山的阳光正好，这是多么惬意的日子。而不是现在，80岁的高龄，生活完全由律师掌握。
不知不觉这顿饭也临近尾声，布拉特主动要求买单。对于一名记者来说，当你和被采访者共进午餐时谁来付账会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尽管价格并不便宜，但是来这里之前记者已经打定主意要买单，要知道这可是国际足联的索内伯格餐厅啊！
“不，”布拉特坚持他要买单，“我已经把钱付了。”
记者表示这顿饭真的应该自己来付，毕竟这次采访的机会殊为不易。
“不不不，在我的餐厅，”布拉特说，但他很快就咬紧牙关蹦出了几个词：“好吧，现在不是我的，但是我依旧是这里的老大。”
随后布拉特和记者道别，餐厅主厨和员工主动站成一排和前国际足联主席一一握手，很快他钻进自己黑色的奔驰轿车，一路开往山下。
布拉特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时，国际足联主席的光环也全部褪去，没有人能够预测这项运动的未来，不管时对于国际足联，对于足球这项运动还是对于全世界而言。
（井中月）